我媽媽在九月九日離開人世
生前因為癌症的關係
她親口告訴我們
危急時不再插管
七月三十一日
因為呼吸困難
急救一次
這次沒有插管
只有使用手壓一種圓球狀的東西
幫助她呼吸
我弟當時在場
對她說
妳如果不想走 要加油
那天下午度過難關
八月三日
在昏迷兩三天後
我小弟從義大利返國
這天她開始清醒
求生意志堅定的她
唯一支持的信念是要看到我小弟的女兒出生
八月二十五日
小朋友提早出來
她透過手機的Line 看到新生的孫女
精神極好
九月初
身體狀況急轉直下
九月三日
我趁著中午休息時間
從桃園的店裡搭計程車到榮總探望
她有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
喝了三分之一杯的蘋果汁
我想抽開吸管
她還緊咬不放
這次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她清醒的樣子
之後
九月六日 星期二
醫師說不再進食
因為她的肺已經沒有什麼作用
肝腎代謝功能也幾乎失去
他建議我們或許在二十四小時內
會失去她
要把握最後時間
她一直堅持著呼吸
直到九月九日
即便在只有施打必要的針劑
作用是減輕她的痛苦
她還是如同那天下午緊咬著吸管式的強烈意志
不肯罷休
直到
我跪下痛哭
懺悔從年少輕狂犯下的錯誤
告訴她在另一個世界還有外公外婆 舅舅等著她
請求她放下一切
她才漸漸地
心跳變慢
在下午六點五分
停止
多年來
我看著她因為癌症的關係
深受病痛折磨
可是從來沒有放棄過治療
也沒有抱怨什麼
在最後這個星期
我們都知道
已經無能為力
插管續命只是增加她的痛苦
延長的不只是生命
還有增加她的負擔
我無法評論別人的意見
但我不希望活著的親人只是剩下最後的呼吸功能
無法溝通也沒有機會擁有往日的笑容
夜深人靜
我醒了
在陽台吹風抽煙
望著灰色的天空
再也找不到她的笑容
醫師說
人最後失去的是聽覺
而我第一個遺忘的是她的聲音
不過幾天
已經無法回想起來她罵我的聲音
痛哭流涕
卻不能放聲
家人熟睡中
晚安
這是一篇淚流滿面的廢文
我到現在才明白什麼是心底空了一塊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