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身為長子，我與母親相處四十二年，母親熟知我的一切品性與惡習，知道我喜好與厭惡，但是我卻對母親愛吃的，喜歡的，所知甚少。
是不是母親都會對兒子的一切瞭如指掌？或許吧
我父母是戀愛結婚，在當年保守的年代，算是少數。母親二十歲生我，四十二年來，我除了念大學四年，實習一年，當兵二年，其餘時間多半住在家中。與其說是顧家，不如說是母親顧我。
母親在少女時期就離家學習美髮技藝，從事美髮美容工作約四十年，雙手服務過的客人數以萬計，訓練出來的美髮師也以百計。
母親的雙手靈巧，學習任何手工藝都能快速上手，除了新流行的髮型，像是編織刺繡，也能即學即做。可惜我未能從她身上傳習這些技能，但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對於美髮造型美醜好壞也有些許心得。
我身為長子，卻未能對家中有任何回饋，從青春期的叛逆開始，闖下爛攤子，時常讓母親在後頭為我收拾。母親雖小學畢業，對做人做事道理卻十分清楚，時常循循善誘我不可偏離正道。只可惜我年輕氣盛，自負甚高，常做馬耳東風。
母親在十五年前，發現罹患子宮頸癌，在醫師建議下，毅然切除。九年後，又發現轉移至肺臟，是肺腺癌末期，歷經二次化療，醫師告知已經控制。未料，距今二三年前，定期檢查時發現腫瘤復發，已成雞蛋大小。
這幾年，她除了聽從醫師建議，按時服藥之外，我父親也積極尋求傳統藥草醫療輔助，情況一直穩定。直至今年，家人發現她似乎有老年癡呆的外在症狀，起初不以為意，直到近月來，她手腳不聽使喚，時常腳軟跌倒，連家人坐在身邊也要詢問他人去哪了。
於是我父親帶她四處就診，起初以為是家族病史，我外祖母與二舅皆因腦中風過世。但這星期至地區醫院就診，發現腦壓過高，有腦水腫現象，經過詳細檢查，發現右腦內有一顆雞蛋大小的腫瘤。
到今天為止，先以類固醇控制腦壓，醫師已經向我們說明開刀與不開刀的風險。我心裡知道開刀與不開刀，終究會在近期內失去我親愛的母親。
寫這篇，已經讓我哭了又停，停了又哭，無法停止淚水，無法平復我激動的心情。回顧母子相處四十二年，我甚少有機會讓母親以我為榮，實在愧對她。
對不起，媽媽，我知道現在說我錯了，已經來不及。對不起！
